“生命是可以触摸的。生命充满情感、充满声音，是你能看见、读到、听到的一切；但它同样也可以是你想象、感受或渴望的东西。”

这是Lien Pham在接受Vietnam Art Collection（VAC）采访时的感悟。这次采访揭示了这位来自西贡的年轻才华艺术家的艺术之路——正是她的人生经历塑造了她的艺术创作。

Lien Pham在艺术中一直试图探寻“真实”，既通过可触的材料，也利用无形的媒介。她的创作以摄影与影像为主，并常常结合版画、3D动画等多种形式。她希望这些具有多重情感层次与触感的材料，能够让观众走近、感受她通过作品所要传达的体验。这些体验有时像是在窥探私人记忆、创伤或梦境，也如同一条通道，引领人们对某种“真实”进行思考。

Lien最初对艺术的兴趣来自学生时代，被它的美所吸引。然而，真正让她下定决心走上艺术道路的转折点，则是在巴黎东京宫（Palais de Tokyo）。“当时，那里展出了Mika Rottenberg的一件影像装置作品，它美丽、吸引人，却也让人感到陌生、不安甚至困惑。我意识到自己一定要花更多时间去理解它、理解它背后所探讨的话题，以及艺术家是如何用这种方式成功地切入这些主题的。”这段经历之后，Lien对艺术的理解发生了根本性转变。艺术于她而言，不再只是“好看的东西”，而是艺术家以独特、甚至极为个人化的视角，去回应当下复杂现实的方式。艺术与新闻或社交媒体等其它媒介不同，它激发出一种关于世界的全新对话。

Voices of a Distant Star, an exercise in 2017

在海外生活期间，Lien也经历了不少心理健康方面的困扰。为了更好地理解自己，Lien开始尝试摄影和影像创作——这是她最初涉足的艺术实践。受到她最喜欢的电影导演新海诚的启发，Lien曾经用Photoshop将新海诚的电影《秒速五厘米》的画面叠加在自己拍摄的波士顿城市照片上，并将另一部作品《星之声》的字幕文本嵌入其中。正是这次尝试，让她对用现成或记忆中的材料进行“拼贴”和“重组”来建构叙事产生了兴趣——这也成为她持续至今的艺术方法。

Hey, you are here, 2019 

在生活的起伏中，Lien发现，投入艺术创作迫使她更深入地思考自己正在经历的一切，也不断调整她的心理应对方式。她说：“我觉得，你花越多时间去消化一件事，并且有意识地关注它，你的情感和视角都会随之改变。那么最终，你就更有希望能清晰地看见事情本来的样子。”

ChatGPT 说：

比如在作品《hey you are here》中，Lien用透明胶带拼贴了大量来自过往分手时的聊天截图，并在作品周围营造了一个类似宿舍房间的装置环境。最初，她是想着如何通过拼贴修补自己因这些分手而支离破碎的部分，但在创作过程中，她逐渐意识到，数字化的联结方式正在重塑她的现实生活。这件作品反思了人们如何试图用虚拟的亲密来弥补现实中的距离感，但始终无法真正跨越那道界限。她的视频作品，《A green mountains school》，同样取材于真实的对话。在这部梦境般的作品中，Lien以3D建模还原的高中校园背景，重现了包括一次性侵害事件在内的诸多回忆。

A green mountains school, 2021

创作艺术，帮助Lien以一种无需给生活下结论的方式去消化与回应自身经历，去更加开放地探索她与他人关系中的各种层面。这种方式无需寻求对所有事物的解决与终结，只是去单纯地接受现状本身。

作为2024年VAC驻地项目的客座艺术家，Lien Pham此次带来了装置作品《A Bunch of Papers》、《Twenty-something》和《White Collar》，其中融合了影像艺术、摄影及父亲的诗歌等日常拾得之物。灵感正是源自家中的物件：父亲的白衬衫是多年来的工作制服，让艺术家联想到自己上学时的白色校服。当她把两件衣服摆放在一起，看着这份洁白与疏离，脑海中浮现出父亲写下的关于职场压抑的诗；这与人们通常所向往的“白领梦想”形成了鲜明反差。这组作品延续了她对于“亲密关系”的关注：过去，Lien谈论亲密时，几乎只聚焦于恋爱关系。如今，这一主题逐渐延展至归属感、美感等更广泛的问题，由此探索在现实世界中人们如何不断追寻这些感受。而在本次驻地创作中，Lien更侧重于以“女儿与父亲”的关系切入，讨论亲密性的不同侧面。

(From left to right) White Collar and Twenty-something, 2024

对于Lien而言，她与父亲的关系与围绕其发生的种种事件，“并不是可以简单或直接回答的问题，甚至无法彻底用文字表达清楚。它既关乎事实，也关乎记忆、创伤与修复的过程，更关乎信念与希望。”无论经历什么，Lien始终努力在不确定性中保持内心的安定。她通过回望父亲的诗歌——那些写给自己的教诲——以及持续的艺术实践，来寻求前行的方式，尝试讲述自己、家庭与周围人的经历。这成为她持续保持信念、寻找希望的方式。

A Bunch of Papers, 2024

在创作这些作品时，Lien并没有预设明确的计划；她只是知道，自己必须通过这些作品去讲述正在经历的故事和心境。对于选择将作品呈现在“peace is a white room”展览中，Lien表示，她非常信任策展人Mai Ta及其策展视野。“Mai了解我这个人，也理解我想通过作品表达的内容，所以我相信把作品交给她，就必然能以合理的方式成为这个展览的一部分。”而事实也证明了Lien对Mai的信任——这些作品如今已成为“peace is a white room”不可或缺的一部分。